人们很容易陷入一个误区，认为室内照明只是从“光线不足”到“光线过多”的一个光谱，理想情况下，人们会试图在两者之间找到一个舒适的中间点。然而，这种二维的观点忽略了三维空间的现实，在三维空间中，诸如温度、灯具高度、灯泡形状、灯泡类型、灯光位置、光线扩散等诸多变量都会极大影响空间的感受。更重要的是，这些因素也会显著影响一个空间是否让你看起来更好。
这也是为什么许多设计师不喜欢嵌入式灯具：天花板上的筒灯，像聚光灯一样与天花板齐平。这类灯具可以被随意、过度地布置。“许多改造者和设计师的趋势就是简单地在天花板上安装四个嵌入式灯具，然后就算完成了工作。”位于华盛顿特区的Anthony Wilder公司建筑师J.P. Ward如是说。
嵌入式灯具如此受欢迎，以至于如今反对它们的小众潮流也开始流行起来。很容易将这些灯具讥讽为粗俗、无品味、廉价、不讨喜或懒惰的象征。但是否还有其他值得探讨的角度？嵌入式照明是否存在某些可以让人重新认识的优点呢？
嵌入式照明自1960年代起开始流行，主要应用于零售和商业空间，如商店和办公室。在这些场景中，它有一定的优势：商店和办公室通常有较低或吊顶的天花板，安装大型灯具可能会让空间显得更低矮且杂乱。虽然在20世纪末嵌入式照明的流行度有所下降，但在过去十年左右，它又迎来了巨大的复兴。“一般来说，无论是新房还是改造房，我们的大多数空间都会安装嵌入式照明。”位于马里兰州贝塞斯达的GTM Architects的首席建筑师Luke Olson表示。
嵌入式照明在现代室内设计和翻新工程中变得如此流行，得益于几项技术和供应链的变化。“LED技术已经发展到我们通常使用内置LED灯具的地步。”Olson说。这些灯具有些是模块化的，如果一个坏了，你可以把它取出来，再换一个进去。（LED本身寿命很长，但线路和其他组件不一定如此耐用。）而对于其他灯具，尤其是那些较便宜或现成的灯具，这类设计使它们成为一次性使用的产品，可能需要重新处理石膏板并进行新安装才能更换。
嵌入式照明能够以非常低廉的成本提供刺眼的强光，而这种设计并不一定显得廉价，因为昂贵和廉价版本的外观几乎没有差别。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看起来很好。
从设计角度来看，嵌入式灯通常被设计得极简，甚至近乎隐形：最多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白色铝制边框。随着LED灯价格的急剧下降，硬件小巧轻便，再加上基础且简易的设计语言，嵌入式灯具（俗称筒灯）变得极其容易大规模生产和运输。与吊灯、枝形吊灯、落地灯、壁灯或大多数其他室内照明形式相比，筒灯价格极为实惠。“如果深入查看规格，你会发现更贵的灯具可能拥有更好的显色指数（一个比较人造光源和自然光下颜色相似度的指标），以及其他特性和功能，但普通人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些细节。”位于湾区的3RStudio建筑师Le Pham说。
但仅因为嵌入式照明相对便宜，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会觉得它显得廉价。“我认为有些人会将其视为一种高端的内嵌式照明，因为过去，在一些开发项目和大规模生产的住宅中，通常你只会有一个开关来控制插座。”Pham说。嵌入式照明在不久前还算是一种奢华选择，相较于基本的顶灯或落地灯，它是新建住宅中的一种额外加分项。
回溯到更早的时代，或许有一种心理因素使得“更多光线”被等同于“更好”。直到20世纪中期，照明仍然非常昂贵，无论是蜡烛、油灯、煤气灯还是早期的电灯。拥有大量人造光源曾是一种炫耀的方式。1840年代的英国杂志曾建议派对“必须总是用煤气灯光举办……如果外面是白天，你必须关上百叶窗并拉上窗帘”，以更好地展示奢华的照明布置。
嵌入式照明能够以非常低廉的成本提供大量强光，而这种设计并不一定显得廉价，因为昂贵的嵌入式灯具与便宜的在外观上几乎没有差别。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看起来就好。
为什么到处都有嵌入式灯？
嵌入式照明有很多缺点。首先，它是一种从上方直接发射的小型定向灯泡——字面意义上的聚光灯。如果你需要的是聚光效果，那这种灯具倒是很合适；我采访的设计师们表示，他们在特定场合下喜欢使用筒灯，比如用于突出一件艺术品，或照亮工作台。但这种非扩散的顶光无论多亮，往往对人并不友好。“它对人的面部并不讨喜，因为会在眼睛、鼻子和下巴下方形成阴影线条，大家看起来都有些疲倦。”Ward说。这也使得嵌入式灯在浴室中成为一种不太常见且糟糕的选择：这些顶光阴影让化妆和刮胡子变得非常困难。
这些灯具的布局也常常显得荒谬。Olson表示，一个普通的家庭起居室通常会安装九个嵌入式灯，即使使用直径三到四英寸的小灯，那也是天花板上非常多的孔。在互联网上到处都能看到更加糟糕的布置照片：嵌入式灯随机排列，仿佛是一个无聊的80年代电影中的青少年随手把铅笔扔向教室天花板，以此来规划灯具布局。这种现象通常是因为嵌入式照明与其他灯具有不同的安装要求：大多数硬件实际上位于天花板之上，位于楼层之间或天花板与屋顶之间的空间中，必须有足够的空间来安装它们。横梁或托梁可能会迫使原本规则的布局发生偏移；同样，像托盘天花板或镶板天花板这样的细节也会影响灯具的位置。灯具不能放得离吊扇太近，以避免产生频闪灯效应。隔热层可能会迫使选择功率较低的灯具，以避免过热或引发火灾。所有这些变量都可能导致灯具布局看起来像随机撒点一般。
很容易将嵌入式照明简单地视为丑陋、俗气或是一种潮流。但我采访的所有设计师都在不同程度上指出，这类灯具有其适用的场合和功能。Olson提到：“归根结底，我们是服务行业，我们的业务是由客户需求驱动的，而大多数客户想要嵌入式灯具，因此关键在于如何以符合他们需求、同时也与建筑设计相得益彰的方式进行安装。” 但重点是不应过度使用嵌入式灯具，也不能完全依赖它们。加入其他光源——尤其是壁灯和落地灯——可以营造出更加舒适和讨喜的光照氛围。更多的光线不一定意味着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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