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交易所中的沉浸式水声音景

巴黎商业交易所(Bourse de Commerce)的圆形大厅如今化身为一片令人沉醉的水域与音乐交织的景观。法国艺术家塞莱斯特·布西耶-莫吉诺(Céleste Boursier-Mougenot)的沉浸式装置《倾角》(clinamen)在此揭幕,由皮诺收藏馆(Pinault Collection)馆长艾玛·拉维尼(Emma Lavigne)策划,展期持续至2025年9月21日。这一大型项目将观众包裹在多感官体验中:直径18米的圆形水池静卧于大厅中央,水面如镜倒映着穹顶透出的巴黎天空,白色瓷碗随暗流漂移,偶然相撞时发出不可预测的清脆鸣响。

尽管《倾角》并非首次亮相(此前曾在墨尔本维多利亚国立美术馆、蓬皮杜梅斯中心等地展出),但此次版本堪称规模之最。"商业交易所的《倾角》将水池面积扩大至以往最大版本的两倍,"布西耶-莫吉诺告诉designboom。建筑本身成为创作核心:"我的创作方法论始终基于对展示空间的回应,每个新场地都像模具般重塑装置的技木与美学原则。"被安藤忠雄的混凝土圆环与巨型玻璃穹顶包围的圆形大厅,为作品提供了独特的共振场域。

塞莱斯特·布西耶-莫吉诺《倾角v.10》(2012-2025)| 摄影:Nicolas Brasseur | 图片来源:商业交易所-皮诺收藏馆

《倾角》装置中的不可预测性哲学

作为声音、雕塑与行为艺术的交叉点,这件作品凝聚了艺术家数十年对"脱离人类控制的声学系统"的探索。音乐科班出身的布西耶-莫吉诺将声音视为"活体材料"——在《倾角》中,传统音乐规则被自我调节系统取代,每一刻都焕发新生。"我的声音系统模仿生命体的自我调节机制,"艺术家解释道。

作品名"clinamen"源自伊壁鸠鲁物理学,指原子随机偏离轨道的运动。对艺术家而言,这完美映射了装置的运作逻辑:"卢克莱修在《物性论》中描述的'倾角'现象,与我的作品同样关乎组合意义上的偏转,以及穷尽相遇、发生与置换的可能性。"这种不可预测性构成体验的核心:"当两只瓷碗即将相撞时,你永远猜不中即将响起哪个音符。"

《倾角》占据商业交易所标志性圆形大厅 | 图片来源:商业交易所-皮诺收藏馆

多感官沉浸:当观众成为作品的一部分

布西耶-莫吉诺在创作中主动拥抱不确定性,这种理念源于早年允许环境噪音融入作曲的经历。由此他发展出"基于自我调节系统的音乐生产"——虽无法控制输入顺序,却成就了独特的结果。这种哲学贯穿《倾角》始终:瓷器、水流与声音构成的脆弱系统,如同三十年前他在工作室里摆弄"足以制造灾难的素材"时的偶然发现。作品在秩序与混沌、静止与流动、寂静与声响之间创造张力,其前作《真空口琴混沌》(harmonichaos)——让十三台吸尘器演奏口琴——同样探索了这种自发性系统。

在这个加速与分心的时代,《倾角》邀请人们彻底慢下来。"通过装置,我让每位观众都能在作品中找到位置,仅凭存在就成为其组成部分,"艺术家说,"邀请人们坐下休息,自然就创造了聆听与遐想的空间。"这既是对物质、运动与声音的冥想,也是一次温柔的注意力召唤:"我不认为艺术能改变世界的疯狂,但既然受邀展示,我便献上最好的创作。"

瓷碗、水流与暗流共谱声音与运动的精妙编舞 | 摄影:Florent Michel / 11H45

对话塞莱斯特·布西耶-莫吉诺

designboom(DB):商业交易所的圆形大厅如何塑造了这个版本的《倾角》?

布西耶-莫吉诺(CBM): 安藤忠雄的水泥"棺椁"与高耸玻璃穹顶构成的巨大空间,让《倾角》得以充分展现其"平面球体"维度。每个展览场地都是重塑作品的模具。

DB:这次超大规模带来了哪些新挑战?

CBM: 水池面积翻倍后,没人能保证系统如常运作。我们与顶尖技术团队合作,直到测试那一刻才能知晓结果——这本身就是一场艺术该有的实验。

DB:为何选择瓷器、水流这些脆弱易变的元素?

CBM: 三十年前在工作室,我用充气泳池、瓷器、水泵等"灾难配方"偶然创造了这个作品。在艺术领域,物品的功能性可以被彻底重构。

DB:您如何理解声音的雕塑性与空间性?

CBM: 我更倾向于构建类似生命体的自调节声学系统。就像《真空口琴混沌》中,调音器在不确定频率时的"犹豫"反而赋予装置生命感。

《倾角》被安藤忠雄的混凝土圆环与玻璃穹顶环绕 | 摄影:Nicolas Brasseur

DB:观众在作品中扮演什么角色?

CBM: 当人们通过相机屏幕而非双眼欣赏艺术时,我觉得可悲。我的装置明确告诉观众:你们的存在就是作品的一部分。圆形空间能让人们的轨迹更和谐。

DB:在浮躁时代,您的作品如何提供沉思空间?

CBM: 我不预设观众需要什么,但既然站在这里,便献上最纯粹的创作。

水面如镜映照穹顶透出的巴黎天空 | 摄影:Nicolas Brasseur

装置邀请观众坐下,感受慢速的时间 | 图片来源:designbo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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